粮价如刀-《明末隐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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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津卫的晨雾还未散尽,码头边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。浑浊的海河泛着灰蓝色的波光,岸边的石阶上、空地上,甚至连运粮马车的车辕旁,都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。他们大多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,有的怀里揣着布包,有的手里攥着沉甸甸的碎银子,还有的牵着孩子,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期盼 —— 昨夜 “川东新军低价放粮” 的消息像长了翅膀,传遍了天津卫的大街小巷,连周边州县的百姓都连夜赶路,只为赶上这趟 “救命粮”。

    晨光刚从东边的地平线探出头,码头旁临时搭建的粮铺便 “吱呀” 一声推开了木门。这粮铺是用木板快速搭建的,屋顶铺着油布,门前立着一根两丈高的木杆,杆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木牌 —— 木牌用朱红漆写着两行大字,字体遒劲有力,在晨光中格外醒目:“暹罗米,每石纹银五钱;持蜀锦券者,每石四钱五!”

    “老天爷!这米价… 真就这么便宜?您了没瞅错吧!别是逗你玩呢!” 人群中,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中年汉子最先失声惊呼。他叫王二,是天津卫的码头挑夫,前几日刚因为粮价太贵,把家里唯一的棉被当了换粮。此刻他手里举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破碗,碗沿还沾着昨夜的米汤痕迹,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,眼睛死死盯着木牌上的数字,仿佛要把那行字看穿,“去年这时候,可着天津卫的粮铺,哪有低于一两的米?这五钱… 介叫嘛事儿啊!比白菜价还便宜!”

    “哼!介叫嘛?叫骗人!” 一个尖酸的声音突然从人群里冒出来。说话的是个穿着绸缎马褂的瘦子,袖口磨得发亮,却刻意把衣襟敞开,露出里面的银链子 —— 他是本地粮商李三的账房,昨夜得了主子吩咐,来这儿搅局。“诸位老乡别上当!川东那帮反贼能有好心?这米指不定是掺了沙子的陈米,或是用什么邪门法子泡过的,吃了要拉肚子的!俺家主子说了,天下哪有白给的便宜,都是坑人的!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人群瞬间骚动起来。几个本就犹豫的百姓往后退了退,小声议论着 “是啊,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,别是圈套”“别真是假米,吃坏了肚子可咋整”。王二顿时急了,撸起袖子就冲瘦子喊道:“你放屁!俺昨儿就见着运米的船靠岸了,那米袋口子敞着,颗颗雪白,比你家主子卖的掺沙米强百倍!你是不是粮商派来的探子,怕俺们买了便宜米,断了你们的财路?告诉你,今儿这便宜,俺们还就占定了!”

    “你敢骂俺?” 瘦子也急了,伸手就要推王二,“俺是好心提醒大伙儿,你倒好,帮着反贼说话!小心官府抓你去坐牢,让你家娃子没人管!”

    “住手!” 旁边的老农张老汉拄着拐杖上前一步,挡在两人中间。老人今年六十多岁,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,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些许白霜,此刻却腰杆挺得笔直:“你别拿官府吓唬人!清廷官府要是真为百姓着想,能让粮价涨到一两二钱?能让俺们这些老骨头冬天连口热粥都喝不上?” 他举起手里用布包着的碎银子,声音带着悲愤,“俺这银子,是俺卖了家里最后一亩薄田换来的!去年买一石米还掺着沙子,今年川东新军给俺们五钱一石的好米,你倒说是邪门?你良心让狗吃了!嘛钱不钱的,百姓能吃饱饭才是正经事!”

    人群瞬间炸开了锅,纷纷指责瘦子:“就是!你肯定是粮商的人,没安好心!”“官府要是有用,俺们能饿肚子?早该管管粮价了!”“川东新军好歹给俺们便宜米,你呢?就会瞎嚷嚷,算嘛本事!” 瘦子被骂得脸通红,想反驳却被唾沫星子淹得说不出话,只能灰溜溜地往后退,躲到人群外围,嘴里还小声嘟囔着 “你们等着,有你们后悔的时候”。

    粮铺的伙计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,一口地道的天津话,透着爽朗劲儿,穿着一身干净的青布短衫,腰间系着粗布围裙。他见骚动平息,连忙站到门前的高凳上,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喇叭,大声喊道:“老乡们,都静一静!别听方才那人瞎咧咧!这米是俺们亲自从暹罗船上卸下来的,颗颗饱满,俺现在就打开一袋,大伙儿瞅瞅,是不是好米!” 说着,他从粮铺里抱出一袋米,“哗啦” 一声倒在竹筛上,雪白的米粒从筛眼里漏下来,没有一丝杂质,“瞧见没?这米,煮出来喷香,能撑饱肚子,比啥都强!”

    “真是好米!” 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。张老汉凑上前,抓了一把米粒放在嘴里嚼了嚼,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:“是新米!是正经的暹罗新米!俺活了六十多岁,还是头回吃上这么好的米!甜滋滋的,比过年吃的米还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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